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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周游冀

城周游冀

 

  1.

我现在得知在写介绍信的环节,他就已经哭了。眼泪是离散的象征,而我当时只是很朴素地祝他以后挣大钱。

“挣大钱干啥,花呗。”

我现在也这么想。

虽然随后的随后,我自己也没有忍住哭泣,就似拧了开关一般涕泪横流,傻。但是如果他不哭就好了。

说不定我可以忍住。


我对自己的未来抱持着一种随遇而安的乐观主义精神。就是我想,这么多年,总该走上坡路了,就走呗,想恁多干啥。这山坡应该不会那么矮,以至于我刚开始爬就要下山吧。其实决赛那天上台领奖的时候我的内心颇为复杂,一面平静得要死,一面波澜壮阔。没有要登上山顶的感觉。我的小伙伴们在底下乐,个个洋溢着幸福祥和,状不似假象——除了土豆和吕严发言时刻——在欢乐的氛围中突然夹杂了几粒肃穆因子。

土豆的声音特别好听,在聚光灯下吐字清晰地说一些我不能理解的话,对我来说宛如梵音一般。我在台下看他们,顿感他们尤其遥远,所有赛段的声音同时嘈杂而至又迅速消弭,灯光越来越模糊,土豆的声音却尤为清晰,越来越清晰,他似乎已然知道如何应对笑声的盈缩无常。怎么说出那么多话的,我也想。

之后我俩上台发言,心照不宣地同时把嗓子落家里了。我知道他在关键时刻往往像半个锯嘴葫芦,而我总被他牵引。所以在后台他让我想词儿的时候我就知道,完了。我很严肃地抓住他,说鑫仔,真的,不要走,我会懵。而他看起来比我懵一万倍。好呗。于是在台上我俩半天没吭哧出三句话,在同样欢乐的氛围中突然夹杂了一两丝尴尬的空气。很不好意思,小伙伴们。

其实也称不上叫这些小伙伴为小伙伴的,一开始我想写喜剧同仁来着,转念一想还是算了,我大概算不上同仁。

陈嘉男是我的小伙伴,她给我发微信,“泥小汁可以呀”,是一张表情包,《少爷和我》播出那天,她就给我发过。一只眼神略带戏谑的猫猫,用卖萌打滚之个体消解羡慕、嫉妒、调侃、愤慨等一切人类情绪,让人类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,此乃表情包众多伟大之处其一是也。

我给她回,哥在台上其实紧张得要死。

她说看出来了。


他也喜欢给我发表情包,粉色狐狸,猫,外国男人,外国女人。

刚认识的时候我寻思他拿表情包作社交通行证,后来发现不是的。他给熟人发得更多,甚至不打字,只发表情包,照样能保证沟通的及时迅速顺畅无暇。

我从他那里偷了一些,没用过,存起来了。因为如果我的聊天对话框哪天忽而出现了一个可爱表情包,对方难免怀疑是我谈恋爱了。


二喜录制结束以后,我俩就减少了见面的频率。当然啊,谁家朋友也不成天见,只是说,我们不像赛时那样从早到晚待在一起了。就像高中同学大考结束后在暑期的相聚那般,微妙的熟悉与微妙的陌生交缠,令一切主动都变得失当。以及你不知道哪天他就旅游,他就探亲,他就上大学去了呢。

此刻我正在酒店里,而他就在我隔壁。一次远游工作,一次寻常同航。可以预见这将是我俩之后主要行程的缩影,工作足够把我们联结在一起,一阵子至少不成问题。

所以私下里,他几乎不主动联系我,可能是见到我就想起工作,无尽的拍摄、营业面前,他是有点瑟缩的,羞赧的同时又大声称赞我光彩夺目。

我迫切地想抹去他对这些工作的陌生感,同时,又有点想进入他的生活。除却所有工作性质以外的,私人的生活。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。他总是用眼神告诉我,小哥,难道我俩还不够熟吗?

我笑了,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。他看起来是那种没有什么弯曲心肠的、很好看穿的人,很好拿捏,很好摆弄,笑容很多,泪水很多。可是他总是站那么远。他居然会在采访里篡改我俩初见的尴尬氛围,假装他是个社交达人。这使我开始对他六年澡堂子生涯之心路历程产生一丝丝怀疑。他是否擦掉了一些苦闷、一些索然、一些窘态、一些难堪,从而呈现一副面目模糊的天才脱口秀演员从业图景?他是否永远不会和不愿用话语再现他的沉默过去。

为啥啊?为啥啊?我真的很想摇晃他的脑袋,看看里面到底装的啥。我的沉默寡言在他看来是内秀,他却说第一次见面是“哥们,读本儿不”。

我受不了这个。我小时候喜欢看武林外传,总是不厌其烦地用细节叙事回想那时的场景,桌上的橘子和融融的暖气,我都记得一清二楚,这些东西让我那些岁月都变成金子般的颜色。

他拿着剧本让我读的那天下午,对我来说则是白纸黑字、文学一样的,凝滞的起点,绵延到我的身体里,与我之后的每一刻如影随形。

所以我对那天细节的一丁点不同之处都能敏锐察觉,更何况他已经全然篡改了台词。我就没见过“哥们”这俩字儿完整流畅地从他口中迸发出来过。

可能他的记忆力真的为零吧。


不过他确实很能记得如何支使我。

“小哥儿,明天早饭带一下,我起不来”,他发来微信,随后是一只瘫在地上的猫猫。

我给他回了一个ok的手势。他没再回我。

不知道他现在睡着没有。

我想象他像一只猫一样,以液体的形态在柔软的床上蛄蛹,然后被这想象逗笑了。

随后他发给我一句晚安,小哥儿。我回了他一个月亮。





2.

要我说年味儿最浓烈的地方还是在老家。今年长辈们对我的关怀超出了不同于以往的限度,饭桌的话题基本上围绕我而进行,偶尔穿插一些国际新闻和娱乐圈秘闻,不出三五句又会绕到我身上。我相信同辈的兄弟姐妹们一定会暗中对我表示感激,或而夹杂着些许同情。如果他们没有在二舅要求我表演一把“刘波儿刘海儿留疤”时兴奋起哄的话。

总的来说,回家过年的体验,比往年还是要幸福很多。尽管我自己仍然不敢大胆地畅想未来的光明大道,但是舅舅他们已经连我拿影帝的致辞都想好了。嘿。去年没回家过年,前年吃年夜饭的时候提起我的未来规划,还是一片凄风苦雨。今年已然改换了新面貌。

我妈说,可没谢谢人家啊?我说谁啊。我妈说就你那个搭档嘛,刘波儿,小伙儿成搞笑了啊。

我说鑫仔啊,谢啦,请人家吃饭呢。

其实我跟我妈说的算不上事实,顶多算百分之七十五的事实。看吧,我现在也学会用具象数字表示抽象现实了。

我从来没有百分之百地和他说过谢谢,谢谢他和我做搭档这件事。

我去看过他的《大清帝国》,看过他的单口,接过他下班从单立人到米未,请他吃过饭,陪他打过游戏。但是我没说过,谢谢你,鑫仔。采访那天想说这句话,说出口变成:鑫仔,辛苦了。

我在台上说,龙傲天在这儿谢谢少爷了。

可归根到底,那是龙傲天谢谢少爷。


所以我决定约他吃饭,顺便表示,我妈让我好好谢谢他。


他果然是很好约,大过年的,哪个年轻人不想和朋友出门喘口气。他给我发玲娜贝儿点头,紧跟着是一个波波茶冲刺。

是波波茶一路小跑,像一朵云团冲到了镜头前的画面。可我的角度看不到镜头,我只觉得一只小狗冲到了我怀里。

想起李逗逗从酷腾的对象那里接回了一只小白狗,起名叫李王世昌。原来世昌终究是属于霜儿的,不关我龙傲天和少爷什么事儿。

鑫仔也去抱过李王世昌,但李王世昌大约是世界上第一条完全不睬他的小狗。如此遵从人物设定。搞得我十分、十分想与这条狗进行亲切会晤。探讨一些个人生问题。

话说回来,鞍山和北京最大的区别,不是空气的凛冽度,不是物价的高与低,不是能否看清天际线,不是色与彩的绚烂,而是从四面八方奔涌来的喧闹声、招呼声、吆喝声与窃窃私语,是任何地方都听不到的再纯正不过的鞍山话。

可以想见,就我俩在北京都改不掉的口音,呼吸了家乡的空气以后会有多变本加厉。

不过那感觉真是好爽,爽得贼舒坦贼拉得劲儿。


“哲华,别人过年都胖十斤,但是你瘦了好多。”他这么跟我说。

“本来就小脸儿,又小了一圈儿,心疼。”他把五官皱在一起,像那个委屈脸的黄豆emoj😣。

“哎呀难受。”他捂胸口。

我乐,“我好想像你一样,圆脸,圆圆的可爱。”

“别夸,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。”

他今天没戴眼镜,戴了厚厚的围巾和手套,骑电动车来的,白色的头盔,小兔子印花挡风,停下车就冲我笑。

明显戴了开朗面具。

他跟我说,本命年到了,他的妈妈给他织了一件红色的毛衣,非常好看,非常好看,但这次没穿,因为还有最后一点儿没收边,所以不能穿出来给我看。但回北京以后有的是机会。

他还说,妈妈问他为什么参赛不告诉家里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觉得没那个必要,但这么说也不好听,所以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。


他问我说,老家真贼美好了,你去烈士山小学看了没有,哎呀那可是我们共同的母校,一会儿转转去不?后座儿给你坐。

他说,别以为他那么年轻就当老板创业了,可实际上开澡堂子都是家里资助的,他干了六年,本来是没有资格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的,要不是面临倒闭,他没那个信心、也没有脸面去过这漂浮不定的生活。

他说,他妈妈还夸我了,在家里拉着他看德古拉,说龙傲天那孩子可真帅嗷,他对他妈说,人家叫张哲华。

他说,他感觉在家里真好,想躺尸,不想写本儿。我拉他,“不行嗷,大清帝国至少得写完吧?”

他哈哈大笑,“当然不行,我刚回家,就感慨一下,我妈很久没这么照顾我了,感觉我还是个小孩一样。”

“然后呢,我妈要给我介绍对象。”

我吃饭的筷子停了下来,看着他。

他挠挠头,“分手以后我妈就问,咋分手了呢?好端端的。”

“我跟我妈谈,我妈是一个很善良的人,虽然我说的她还是有一点不理解,但是她表示可以尽全力理解。就像她尽全力理解我的段子一样。”

“然后她随口提了一句要给我介绍对象。不过我没答应嗷,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。”

他搓了搓脸,“但我还是觉得挺挫败的。”

“哎呀你接着吃嘛,你耷拉着脸干啥,给我介绍对象又不是你,年龄成小了嘛俺华汁哥,成家问题,很遥远,很遥远。”

我回应以沉默,这会儿他确实像个社交达人一样,温和地絮絮叨叨,在我面前他从来不吭哧瘪肚。

但是我好像忘了怎么开口讲话。

跟他说,找我做对象吗?保准贤惠又听话。

我自己听了都想笑。

我说,我妈说,大过年的,不得找搭档联络联络感情啊,她还想去你家来着,我没让她去。

鑫仔说,干啥?咱俩感情用特意联络啊?

我说,主要是请你吃顿饭,谢谢你和我做搭档呗。

他说,整那玩意儿干啥,我要说还得、还得谢教主呢,还得谢逗逗呢,还得谢小马哥、天放呢么,累不累啊你啊?

我说,那可不都得谢吗,咱俩一起谢的,都谢过了,不记得了?

他说,行呗,那你来谢谢我,我也谢谢你。

好啊好啊。

他笑嘻嘻地给了我一个拥抱。

我面无表情地埋在他肩膀,胳膊还没抬起,这个拥抱就结束了。



他抱完我,问,好了吗?够格不?两清了吧,可好好吃饭了不?

  

“好的,”我说,“造大米饭。节后最后一顿碳水,咱俩好好吃。”

  

“啥呀,是你的最后一顿,可不是我滴,华子哥你眼含热泪了,别哭噢。拍完戏还能吃呢。”

  

他用拇指轻轻蹭过我眼下,我一眨眼,泪水从眼眶流出来。他抓狂,小哥儿你真哭啊?别演别演嗷,这么多人儿看着呢。我没欺负你我没欺负你啊...

我狂笑,跟他说其实只是眼睛进了一粒沙而已。


鞍山的天正如他所说,永远灰蒙蒙的,黑白灰三色笼罩着天与地,冬季的枯萎和凋零是北方城市永远拂不去的尘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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